宜兴丁蜀镇窑场旧事:下货

宜兴丁蜀镇窑场旧事

得益于太湖的黄金水道,丁山的陶瓷制品基本上一直是通过船运走向世界。窑货装船就成窑户走货的关键。

在窑场上窑工的口中,习惯把装船、装车叫“下货”,近距离从窑场上把陶器运到仓库或者陶批站叫“驳运”。小时候看装船下货,是坐在河埠头几个捣蛋鬼看热闹,手里还会时不时拿块小石子扔向河中。看着搬运工,把大缸从岸上,通过跳板滚到船上。个个瞪大眼,看着大人在跳板上一颤一颤,大缸在别的一侧与走人跳板平行的跳板上,很听话地翻滚,到了船帮上,再有一人帮忙,两人一使劲,抓住缸沿口,一提气,下到船底;船底相同有两人接手,一只缸算到位,一气而成,精彩绝伦。在我的记忆里,做搬运工的师傅基本都是青壮年,并且个个身强力壮,虎背龙腰。

下货的次第是先下大件的,再下小件的,为了节省船仓空间,总是把小件放在大件陶器之中,并用稻草塞在缸与缸的缝隙之中,防止运输途中碰撞损坏。小件下船就得靠工人肩挑了。一种是装在“竹蒲篮”里,大多是砂锅等;还有一种,扁担两端悬根绳,绳的一头结根杉木做两端尖的“木栓”,用“木栓”扣住小缸的内沿口,用手把住,就可以直接把缸挑上船。小时候很是敬服这些工人的聪明和技术。

后来窑户都公私合营成立了工厂,并在丁山下滩成立了省供销社宜兴陶瓷批发站,统一对外销售陶器,各家单位就得把自己生产的商品从厂里运到下滩陶批站。由于其时各家单位和陶批站路程有远有近,驳运送货有走陆路有走水路,应远而生了窑场上两样独特的运输工具:平板推车与平底大驳船。

平板推车有两种:一种是在厂子里近距离搬运陶坯用的,库房送到窑上,或者生产车间送到干燥烘房,这种车平板四周没有档帮,坯件上下车方便,长二米五到三米,宽一米五六样子,把手一抬,一边平板着地,工人就可以把陶坯滚上车,以现在的言语叫无缝对接;用来运成品的平板车比前种平板车,在车身上长与宽都有增加,并且在平板两边外会加装约四十公分高的档帮,以便在长距离驳运中,车上的商品不会滚落。格外是运一些小件、捆扎的散件,就更可以杰出这档帮的作用了。一个单位,一次驳运总得有五六辆,甚至更多的平板车,装满了商品,或拉或推,一路经过,浩浩荡荡,刹是威风。

平底大驳船就更威风了,其时在我们这些孩子的眼里,它的威风不亚于现在的航空母舰。中间最宽处得超过三米,长约十余米,其时在丁山内河绝对是一巨无霸,格外是装满三至四层大缸,船的两边各有一师傅撑篙,船尾三四个人在摇橹,远远过来似乎一座小山在移动,伴随着“咿昂、咿昂”的摇橹声,从水面经过,船尾拖拽起轻轻的水浪,似乎在向人们展示它的力量。偶有陶工与岸上、河埠熟悉的人们打招呼,总会引来看热闹的孩童一阵阵欢呼声,好象格外的振奋。

小时候最喜欢去白宕里看鲍家窑(公私合营后叫大新厂)下货。大清早,老远就可以听见白宕街面上传来的“哐啷、哐啷”的滚缸声,并且常常是会排两条“缸龙”,关键是这家出窑的缸格外大,在翻滚过程中更有气势。在我印象中,那时丁山最大的缸、酒坛全在大新厂生产,总认为大新厂里做缸师傅,滚缸师傅才是高手,很是敬服,对做做砂锅、掇罐的,总认为是“小末事”,没什么了不起。

崇拜这些做驳运的师傅,还有一个原因,由于这些师傅年轻,并且个个身高力大,大部分是各单位的篮球队员。在丁山70年代,各陶瓷单位进入社会主义新时代,每个单位均文有毛宣队(既“毛泽东思想宣传队”的简称),武有篮球队,常常会有精彩的演出与比赛,来提高陶瓷工人的精神生活。男孩子当然喜欢篮球,所以这些会打篮球的驳运工人,就成为孩子心中的偶像。

其时正新厂、东风厂、红星厂的篮球队员大多来自驳运队,甚至有好几个驳运工就因为打得一手好球,在篮球场上呼风唤雨而赢得场下姑娘芳心。再用送货的大平板车拉着姑娘家的陪嫁品,带着姑娘入了洞房。

70-80年代,在丁山用平板车拉陪嫁品绝对是一道亮丽的风景,几辆平板车拉着满满的红红绿绿陪嫁品、在大街上走过,并且是挑人多、热闹的街道走,甚至不怕绕道,在窑场上这叫晒陪嫁品。陪嫁品的多少好坏成为了陶工茶余饭后的美谈。

在窑场上下货、驳运一直是最艰苦的重体力劳动,手推肩扛,装车下船,铢积寸累,很多做驳运的工人会落下一身的伤痛,格外是腰肌劳损、腰脊盘杰出、肩周炎等。甚至还有一些莫名的疾病,其时的医疗条件简陋,生活条件更是艰苦,很少有人没病去做体检,在岗位上干活时身体好好的,可以说“连老虎都可以抓住”,一退休,不干活了,反到不自在了。退下休息没几天,仅仅说那不舒服,到医院检查,一查什么什么癌症晚期,不久人就没了,让人唏嘘!(转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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