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阴沉沉、灰蒙蒙，总像被烟雾笼罩着，天空显得格外低，压着人喘气也不痛快。冬天大多数时日都给人这种感觉。树叶枯黄凋落，只留下枝枝叉叉，特别是车子行驶在高速公路上，树木仿佛没了皮毛衣物只留下骨骼，倒退狰狞着伸向苍穹，偶见栖息在枝杈中的鸟巢，略显温情。
女儿学弹钢琴已有数载。当初经过纠结选择了高雅的乐器之王，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，我和别的家长想得一样。初见音符，简单有趣，母女皆欢；之后难度高了，兴趣就低了。手型、音符、节奏都要正确，一个音盲，一个没有耐心的音盲妈妈遇到了娇生惯养的公主，会发生什么呢？耐心哄骗，大声呵斥直到娃哭妈嚎，高雅音乐中穿插着彼此埋怨的惊天动地。
本意希望孩子努力学习，将来有权利选择人生，快乐地生活。而现在让孩子学礼乐画御书数而搞得母女关系紧张，大家都不快乐又何苦呢？退一步，可以先让脾气好的爸爸管管，他总说我没耐心。轮到爸爸陪伴时，孩子不弹琴什么事都没有，一到练琴喝水小便头痒手疼哪哪不对，好性格的爸爸也难忍心中怒火，不舍得打孩子，用凳子把地板砸了个洞！我们的耐心总跟不上孩子调皮的脚步。怎么办呢？坚持，每每练琴全楼皆知，全家身心疲惫；放弃，多年心血付诸东流，孩子以后遇事难免也会轻言放弃。到底是坚持还是放弃，外面是寒冬家里是冰箱，哪都冷。
寒风瑟瑟，吹得人裹紧衣服，加快了脚步。如果再碰上阴雨天，这在江南是常有的事，没有要紧事谁愿意出门？如果可以呆在家里，沏壶茶看会书，听雨滴打在玻璃上，那声音可比落在芭蕉叶上要清脆悦耳多了，岂不自在！如此这般，寒冷萧瑟的的冬雨也是件令人愉快的事。况且天气不好也不用洗洗刷刷了，可以有慵懒的理由。
钢琴课一周一次，其余需要每天在家练习。因为在家练习时不认真，时间次数上也不够，到老师那总是七错八错，同样的错误一再犯，每次上完课娘儿俩都不开心，一个挂着脸，一个嘟着嘴。次数一多，望女成凤的想法也淡了，孩子练琴时也不坐在边上随时指责，偶尔在远处还应景地鼓鼓掌。某日爸爸在修被自己砸坏的地板，咚咚声和哆来咪此起彼伏。老师授课妈妈也不常去了，回来孩子报喜不报忧，心情也就没那么差了。渐渐地，弹钢琴不再和妈妈的指责相联系，孩子对练琴也再抵触。珍惜陪伴孩子的时光，适时加以欣赏，孩子的笑脸也多了起来。
江南的冬天不是很冷，偶尔也会下一两次雪。如果有人喜欢冬天，也只为那飘飘洒洒的雪花。“六出飞花入户时，坐看青竹变琼枝”，六瓣雪花，一夜之间呈现一个童话世界，温柔如飞羽，却可以让你激情澎湃，美女自拍不停，孩子雪地里打滚，小狗来回奔跑……
在对弹琴的态度上妈妈的心态慢慢平和，老师却始终未放松对孩子的教导，依然要妈妈配合，不要忘了鼓励孩子。孩子弹琴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看书，此时指尖已经流淌出优美的音符：阿巴夜会、童年的回忆、游击队歌……看着书视线会被她的音乐吸引过去，凝视着孩子文静专注的侧脸，挺拔的鼻子上架着副眼镜，扎着的马尾随着身体和着音乐左右摆动，灵活的手指仿佛在键盘上跳舞——自然平静安宁，内心无比幸福，真希望时间就此驻足。
今年冬天城里并未有雪，满眼灰色依然是冬日的主色调，人们内心渴望春天的到来。春天花会开，鸟儿自由自在。冬与春的界限竟是那一夜的春风，不经意间吻上你的面颊，发现梅花早已开了，光光的树上也冒出新芽，嫩绿水灵，梨花樱花突然开放，生命朝气蓬勃而出。
春节过后，琴行举办一年一度的音乐会。女儿为此已准备多时，令人意外的是被选中做主持人，我既替她高兴又有点担心。孩子愿意去尝试当然是好事，拿到台词离开始演出仅仅只有三天，从来没有主持经验，不免为她捏把汗。不过，看到她努力的样子我还是觉得欣慰。找出去年宽大的公主裙，竟然已小得穿不上了，孩子自己在某宝上挑了件衣服，是墨绿色的孔雀裙，还有好多羽毛插在后背，裙摆宽大蓬松，后背有丝带抽紧显得人高挑纤细，宛如中古时代的小公主。
音乐会定在正月十六下午，不巧的是恰逢我在陶都文学院上课的日子。女儿上台独奏，第一次主持很重要，但自己听叶兆言老师讲课也不想错过，虽然纠结还是决定了：给女儿化好妆，让爷爷奶奶外婆爸爸去捧场，我去上课！叶老师的课果然精彩，感觉自己的心离文学又近了点，有句话特别深刻：文学改变不了什么，不妄自菲薄也不要妄自尊大。课后我收到家人发来的照片和视频，看到女儿主持落落大方，富有表情，弹奏曲目菊次郎的夏天也是流畅生动，真为她感到高兴。今天我错过女儿的一场演出颇觉遗憾，好在没有错过和她一起成长。
孩子躲在床底下不肯出来练琴，这种令人抓狂的情况随着孩子的长大不会再有了，现在想来反而觉得有趣。长时间练习一首曲子总会让人厌烦，一次表演带给孩子的兴奋和满足也会消退，还会有新的成长的烦恼。
生活仍在继续，冬去春来，四季更替。
冬天说：春天在我心里，你信吗？（刘丽蓉 陶都文学）
